發展與保護孰輕孰重?加強環境保護會不會影響經濟發展?對這些問題,雖然理論上早有定論,一些領導干部依然舉棋不定、左右徘徊、顧慮重重,嘴上說一套,實際上做另一套;不少地方依然重發展輕保護,熱衷于大上項目、上大項目,盲目崇拜GDP,追求片面的政績。
黨中央顯然早已注意到了這些傾向,也越發擔憂其正在帶來的嚴重后果。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央政治局第六次集體學習時再次強調了保護優先方針的重要性,要求牢固樹立保護生態環境就是保護生產力、改善生態環境就是發展生產力的理念,決不以犧牲環境為代價去換取一時的經濟增長。
這一論斷直指不可持續的發展觀、扭曲的政績觀,直指粗放的發展方式、不合理的經濟結構,點到了不少地方的軟肋,切中了當前發展的問題所在。
在資源環境約束日趨強化、長遠發展和群眾健康一起受到巨大挑戰的當下,各級官員有必要認真理解保護優先的重要意義,重新選擇發展與保護的關系;在各類環境問題接連曝光、環境問題越來越社會化政治化的今天,各地政府必須深深反思,加緊調整發展理念,切實轉變發展方式。
應該承認,越來越多的決策者開始意識到了保護的重要性,也做出了一些調整、改變乃至創新。但是,這種調整多為堅持發展至上基礎上的小修小補,多為不影響任期內經濟發展成績前提下的微調,遠未達到改變發展理念的程度,遠遠不能使發展模式真正實現轉型、變軌。
在不挑戰地方經濟發展核心利益、不影響地方財政收入大局的前提下,地方政府尚能在保護方面做些文章,上一些治污工程,下一些落后產能,必要時還能否決幾個"兩高一資"項目。當面臨大項目,發展與保護發生頂牛,需要經濟發展做出犧牲和讓步時,習慣于算經濟賬、不愿算生態賬的地方政府,在傳統發展理念和發展模式巨大慣性的作用下,還是會習慣性地讓環保給發展讓路。
然而,在經濟社會評價體系日趨多元化、綜合化的背景下,單純的經濟賬已經難以客觀反映發展成本和發展效益,必須納入生態賬、民生賬等綜合衡量標準。2009年,環境退化成本和生態破壞損失成本合計13916.2億元,約占當年GDP的3.8%。2012年,198個地市級行政區4929個監測點中,近六成地下水為"差"。可見,盡管速度型發展模式使我國經濟實現了快速增長,但同時也帶來了生態破壞和環境污染。
長期以來,保護優先理念落實不到位,一些地方甚至沒有落實,主要是因為存有這樣和那樣的顧慮,主要是害怕保護環境會影響經濟發展。在這種先入為主的認知邏輯下,由此,地方政府擔心錯過發展機會,官員擔心影響自身政績,一次次地放棄平衡發展與保護天平的努力。即使有保護行為,也多為表面的、被動的、不情愿的,自然也就很難做到保護優先。
錯誤做法來自錯誤的認識,這些人認為發展與保護是對立的。事實上,環境問題本質上就是發展問題,強調保護是為了更好地發展,二者從來就不是兩個單獨、孤立存在的個體。堅持保護優先,并非不要發展,而是要更高質量、更大效益、更可持續的發展;堅持保護優先,也不是不能發展,相反能夠使發展后勁更足、能量更大。北京、上海等地主動調低經濟預期增速,綜合競爭力沒有降低;一些資源型地區追求高增長,卻面臨資源枯竭和生態環境惡化的嚴峻挑戰。一高一低,一正一反,明確傳遞出這樣一個信號:保護優先,不僅不會影響發展,還能保護和發展生產力、再造和拓展生產力。
很多時候,我們習慣于簡單地把經濟增長等同于經濟社會發展。更多的時候,我們習慣于把經濟增長與GDP畫上等號。其實,增長和發展不能畫等號,經濟增長和全面發展有很大差距,GDP也只是經濟增長的一個指標。在GDP的背后隱藏著兩種增長方式,一種是干凈的、可持續的增長方式,另一種是不干凈的、不可持續的增長方式。我國GDP躍居世界第二,盡管數字驕人、喜人,但不平衡、不協調、不可持續的矛盾十分突出,資源相對不足、環境容量有限,已成為我國國情的基本特征,大氣、水、土壤等各類環境問題也進入了集中爆發期,就是一個很好的例證。
不可否認,強調保護優先,一定程度上會影響發展速度,但這種影響是暫時的、應該承受的,是修正傳統發展方式所必需的。從長遠來看,這種影響也是積極的、正面的、值得的。如果缺乏承受這種短暫影響的勇氣和魄力,依然延續傳統的發展模式,拼資源拼環境拼投入,很難避免陷入"增長的極限"。相關決策主體應該放眼長遠,不為眼前得失所惑,更多關注保護帶來的潛在的、長遠的巨大利好。只有這樣,方能變"要我保護"為"我要保護",進而將環境優勢轉化為發展優勢、發展勝勢。
從學界到業界,對我國經濟發展形勢的研判有很多,但各方基本上都認可這樣一個共識:我國正處在加快轉變經濟發展方式的關鍵時期。可以肯定的是,我國經濟已進入一個7%~9%的中高速增長時期。我們應適時轉換單純追求經濟增長速度的線性思維,著力在提升增長的質量和效益上下功夫,努力擠掉經濟增長的水分。現在看來,犧牲一點發展的速度,來換取發展的質量和效益,是必要的,也是必須的,到了不可不為的地步。
我們提出要打造中國經濟的升級版,一個重要標志就是環境的升級,一個重要前提就是發展理念的升級。發展理念調整了,發展方式轉型了,發展質量才能得到提高。對各級政府來講,從當下努力,還來得及。